2021年5月22日星期六

小说:恋人(5)

作者: 焦新道

接上篇:三年自然灾荒时期,我的山东老家遭遇了空前的大饥荒,很多人饿的没有办法,离乡背井四处逃难,我们母子作为市民有固定的定量,这就好得多了。

但是那时候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特别能吃,自己的定量根本不够,我母亲自己常常吃个半饱,省下的粮食都给了我,那三年我基本没有挨饿,还长得挺壮,至今想起来得亏了我有那么好的娘!

有一年冬天,天蒙蒙亮,外面下着大雪,母亲早早出去捡破烂领毛活儿,我还没有起床,忽然听见母亲喊我,我急忙爬起来,看见母亲架着一个人进来,一进屋那个人就躺在地上,我吓了一跳,母亲说儿子别害怕,这个人快冻死了,快起来帮娘救救他!

我急忙起来帮着热了点粥,从暖壶倒了点热水,母亲用小勺给他灌了几口粥,开始那个人不张嘴,灌了两三口,那个人好像慢慢喘过气来了,张开嘴要吃东西,又喝了半碗粥竟然睁开了眼,看看我母亲问:"你是谁啊,我在哪里?我这活着还是死了?"


听口音不是当地人,有点像河北侉子,我急忙给他说你没有死,我娘把你救了。我母亲给他说,刚才我出门看见你躺在雪地里,就把你架到了我们家,给你吃了点东西你就活了!

那个人说了很多客气话,我母亲说不用这样,天底下谁能见死不救哪,又问他是哪儿人,到呼市干什么来了,他说他是河北景县人,逃荒到了呼市,人生地不熟,好几天粒米未进,又冷又饿晕倒在地!

吃了点热饭喝了点热水,那个人完全恢复了阳气,仔细看看也就是三十来岁,长得高高大大眉清目秀,而且面目和善,一看就是个好人!

母亲说如果你真的无路可走就在我们家住几天,天亮我给街道和派出所说一声,等身体好了再走,那个人自然千恩万谢!

天亮我母亲就到派出所和街道报告了这事,当年类似的情况非常多,人们见怪不怪。


街道干部李思珠突发奇想: "我说老焦大嫂呢,咱们也不必要遮遮掩掩,穷人家也不用害臊,我说你这是天降良缘,怎么就让你遇见救了他,看年龄你们差不了多少,问问他,如果他没有家室,你就收他上门得了,搬搬抬抬至少有个帮手,也省的孤儿寡母那么艰难!"

一席话说的我母亲动了心,我们母子度日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有多么艰难,能有个帮手当然求之不得!

李思珠问了问,这才知道这个人也姓李,叫李望南,家是河北景县,自幼父母双亡,讨吃要饭打短工辗转来到呼市。说起我母亲想收留他,他突然趴到地上磕了个头,哭得满脸是泪。

我母亲见不得这个,一片同情心,想想自己的命运,也止不住泪下,看看两个人自主自愿,这事就当着李思珠的面定了!

虽然过程简单,我母亲倒觉得由政府人员做主,正经明媒正娶,而且是患难之交自由结合,心里也很满意!

这样我母亲自己给我"捡"了一个继父,我就叫他李叔叔!


李叔叔人真的很好,身体康复以后,穿上我母亲给他缝缝连连洗干净的衣服,就到处打零活、去火车站当装卸工,我母亲怕他出苦力吃不饱,自己更节省也想让他多吃点。

这样我母亲又顾我又顾李叔,自己更吃不饱了,好在李叔非常知足,说已经很多年没有穿过洗干净的衣服,很多年没有人让他多吃一口饭,我母亲的大恩大德永世难忘,自己要一辈子对我母亲好等等!

李叔说到做到,每个月挣回来的钱都交给我母亲,自己一分钱也不留,倒是我母亲于心不忍还要多给他留点。

一年以后我有了个妹妹,有了小妹妹以后,母亲让我叫继父爸爸,不然妹妹长大了会问,我也同意,这样我们家有男有女有大有小,很有了生气!

后来李思珠她们指了一个地方让我们自己盖房子,李叔叔不知道怎么懂设计,会量尺寸,大家按照他的指挥房子盖得很好,又漂亮又实用!

李叔叔不识字,但是他喜欢看我读书,经常给我买书,还说等我大了有文化了可以到北京看看天安门,我母亲也说他,你识字就好了----这样我们在呼市真的有了自己的家,虽然还是清贫,但是亲亲热热一家人,我母亲脸上常常挂着笑容!

我母亲打信把这事给我爷爷说了,我爷爷奶奶也很满意,我母亲和我爷爷奶奶一直书信不断,她经常给我爷爷奶奶寄钱寄粮票!


其实知道张小仙结婚以后,我的父亲也曾经想过和我母亲复婚,偷偷找人问过,我母亲没有同意,理由很简单:我配不上他!

这个理由我母亲不知道是从哪方面考虑的,但是我觉得不是赌气,是她的真心话。因为我问过好几次,问她是不是很生我父亲的气,她都说不生,无论是我小的时候还是后来我长大了,还是母亲将要去世的时候,她都是这么说。

看来我母亲一直认为她和我父亲的婚姻不般配,觉得我父亲和她离婚是应该的,她不愿意继续这样的不般配,从来也没有想过复婚!

父亲按月到我们家给我们送生活费,一天也没有耽误过,看见了李叔叔,也和李叔叔说过话,而且看见我们过得很好,也就不惦记我们了!


后来单位有人给我父亲介绍了王阿姨,父亲和王阿姨结婚的时候我去了,就是当面说我和我母亲的事,父亲给我们的费用继续给,没有中断,王阿姨也同意,虽然没有字据合同,就是口头约定,但是那时候好人多,大家都愿意做好事!

几年以后父亲和王阿姨也有了自己的孩子,这样我就无意之中的卷进一个奇怪的大家庭:母亲这边有我同母异父的妹妹,父亲这边有我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,孩子们中间我最大,他们都叫我哥哥。

本来以为日子就是要这样过下去了,谁想到,来了文化大革命-----

未完待续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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